《收获》2007第6期.tx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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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黑板报不用天天画,大部分时间,宣传科都很清闲,什么都不用干。出了生 产事故,有人不小心死了,或是不小心被机器切下来一条胳膊,宣传科就出点安 全知识黑板报。有人生了第二胎,或是不小心未婚先孕了,宣传科就写点计划生 育小知识。就这么点事情,一共有十来个科员轮流干。   当时我的理想就是:每天早上泡好自己的茶,再帮科长泡好茶,然后,摊开 一张《戴城日报》,坐在办公桌前,等着吃午饭。宣传科的窗台上有一盆仙人球, 天气好的时候,阳光照在仙人球上,有一道影子像个日晷,上午指着我下午指着 我对面的科长,午饭时间它应该正好指着科室的大门。如果你每天都有耐心看着 这个日晷,时间就会非常轻易地流逝。   其实,在宣传科里看日晷,是件非常不浪漫的事。那时候有女孩子问我:“路 小路啊,你的理想是什么啊?”我就说,我要当个诗人。我心里想去宣传科,嘴 上说的却是想做诗人。为此我也写一点诗,拿给女孩子看。她们看了之后说,很 有李清照的韵味,我听了这种表扬居然还觉得高兴。她们又说,路小路,你这么 有文采应该进宣传科啊。这句话点了我的死穴,我只好说,学历不够,看样子做 诗人比进宣传科容易。   我说,理想这个东西,多数时候不是用来追求的,而是用来贩卖的。否则, 我二十岁的时候,怎么会对那么多的姑娘说起我的理想呢?当时我是学徒工,干 体力活的,按理说,这种人天生没理想,脑子像是被割掉过一块。我当时为什么 会有理想,自己也说不清,大概割得还不够多吧。   张小尹快活地说:“小路啊,你现在很失败,你既没当成诗人也没当成科员!” 说完,她把喝空的奶茶杯子放在了我的头顶上。   我读中学的时候,数学成绩很差,解析几何题目做不出来,看见象限上的曲 线只觉得像女人的乳房和屁股。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同学,同学就去告诉了数学 老师。数学老师说:“路小路的人生观有问题,只有悲观的人才会把曲线看成人 体素描。”以后他每次在黑板上画曲线,都会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。   对我来说,数学老师的话像个谜语。中学的政治课上讲的都是主观客观、唯 心唯物、剩余价值之类的问题,一般不讲悲观和乐观,所以我搞不明白。起初我 以为他在扯淡,我们那个中学是普通高中,用的课本都是乙级本,有人说读这种 课本想考上大学就像用柴油发动机想飞上月球,完全是一纸荒唐梦。我们学校的 毕业生,大部分都是去工厂做工人,比较高档的是去做营业员,当然也有在马路 牙子上贩香烟的。这种学校的数学老师,你能指望他说出什么金玉良言呢?   2 / 254   ?2007?6   当时我的选择是:第一,去参加高考,然后等着落榜;第二,不参加高考,   直接到厂里去做学徒;第三,不去做学徒,直接到马路上去贩香烟。我爸爸当时 经常教育我:“小路,你要是不好好学习,以后只能到马路上去贩香烟了。”每逢 这种时候,我就会反问他:“爸爸,我要是好好学习呢?”   我爸爸说:“那你可以去厂里做学徒工。” 我说:“爸爸,做学徒工还得好好学习啊?” 我爸爸说:“你以为学徒工那么好做?” 我必须重点说明,我爸爸是戴城农药厂的工程师,他一辈子跟反应釜和管道   打交道,然后生产出一种叫甲胺磷的农药,据说农村的妇女喝这种农药的死亡率 非常高。我爸爸过去是个知识分子,年轻时挺清秀的,在车间里干了二十多年, 变成了一条胡子拉碴、膀大腰圆的壮汉,乍一看跟工人师傅没什么区别。那几年 他虽然处于生理上的衰退期,但毕竟还没跨过更年期的门槛,肌肉依然发达,脾 气却越来越坏,打我的时候下手非常狠毒。我碍着我妈的情面,不敢和他对打, 以免他自尊心受挫。   我和他讲道理,说:“爸爸,关键是我并不想当工人。哪怕做个营业员,总 比当工人强吧?”   我爸爸说:“你要是做营业员,我就帮不了你了。你要是做工人,将来还有 读大学的机会。”   我爸爸后来说到职大。你知道什么叫职大吗?就是职业大学。说实话,因为 读了个普高,我对一切大学的知识都不了解,我甚至搞不清本科和大专的区别。 有一次我去问班主任,这个王八蛋居然说,这种问题我没必要搞清楚。后来我爸 爸向我解释说,戴城的化工系统有一所独立的职业大学,称为戴城化工职大,戴 城化工系统的职工到那里去读书,就能拿到一张文凭。读这所大学不用参加高考, 而是各厂推荐优秀职工进去读书,学杂费一律由厂里报销,读书期间还有基本工 资可拿。这就是所谓的“脱产”,脱产是所有工人的梦想。   我爸爸说,只要我到化工厂里去做一年学徒,转正以后就能托人把我送到化 工职大去,两年之后混一张文凭出来,回原单位,从工人转为干部编制,从此就 能分配到科室里去喝茶看报纸。   我听了这话非常高兴,二十年来挨他的揍,全都化成了感激。我问他:“爸 爸,你搞得定吗?送我去读大学,一定要走后门吧?”我爸爸说:“我在化工局 里有人的。”我吃了这颗定心丸,从此不再复习功课,一头扎进游戏房,高考考 出了全年级倒数第二的成绩。按理说,应该去马路上贩香烟,但是一九九二年的 暑假我仍然拿到了一张化工厂的报名表。我对我爸爸的法力深信不疑。   我进了工厂之后才知道,我爸爸是彻底把我忽悠了。这家化工厂有三千个工 人,其中一半是青工,这些人上三班、修机器、扛麻袋,每个人都想去化工职大 碰碰运气。后来他们指给我看,这是厂长的女儿,这是党委书记的儿子,这是工 会主席的弟弟,这是宣传科长的儿媳妇。他们全是丁人,全都想调到科室里,全 等着去化工职大混文凭呢。这时候我再回去问我爸爸,你不是说化工局有人的 吗?他捂着腮帮子说,那个人退休了。   所谓的职业大学,因此成了一张彩票,何时能中奖,准都说不清楚。我为了 买这张彩票,所付出的代价就足把自己送到了工厂里,去做学徒工。这很正常, 如果你不去买彩票,那就永远不会有中彩的机会。我爸爸说,只要我辛勤劳动、 遵守纪律、按时送礼,就能得到厂长的青睐。   我发现自己上当了,想脱身已难。家里为了能让我进工厂,并且谋一个好工种,送掉了不少香烟和礼券。对我爸爸来说,礼券和香烟才是买彩票的代价,至   于他儿子则算不上是代价,最多只是一个没抢到水晶鞋的灰姑娘,虽然没赚,但 也不会赔得太厉害。我回想起数学老师的话,路小路把曲线看成屁股,冈此他是 一个悲观的人。这时我开始认真反思这句话,我认为他的意思是:我不但会把曲 线看成屁股,还会把屁股看成曲线。这样的人必定悲观得无町救药,因为,他眼 前的世界是一团浆糊,所有的选择都没有区别。   那年我爸爸为了一件小事揍我,他忘记我已经是工厂的学徒了,而且是一个 上不了职大的学徒。在我妈的尖叫声中,我甩开膀子和他对打了一场,打完之后, 我觉得很舒服,然后发了一根香烟给我爸爸。我爸爸抽着这根烟,对我妈说:“出 去买只烧鸡吧。”   我对化工厂没好感。 那时候我们家就生活在戴城,这座城市有很多化工厂。 农药厂,橡胶厂,化肥厂,溶剂厂,造漆厂,都算化工单位。这些厂无一例外地 向外喷着毒气,好像一个个巨大的肛门。你对着一个肛门怎么可能不感到厌恶 呢?   我们家住在新村里,都足八十年代初单位里造的公房,分配到职工手里,交 一点房租就能住进去。这些房子都是四五十平米的小户型,后来改制,成了私有 财产,再后来就涨价了,成了退休工人的棺材本。这些新村的名字都是按照单位 的名称来定的,比如纺织厂的新村,就叫纺织新村,农药厂的新村,就叫农药新 村。诸如肉联新村、肥皂新村这种名字也有,反正没什么想象力,但很好记。 我家就住在农药新村,离农药厂很近。也不知道是厂里哪个傻逼选的这个地 块,它离农药厂只有五百米远,半夜里厂里释放出的二氧化硫气体.像臭鸡蛋的 味道,熏得树上的麻雀一个个地掉下来。这种地方根本不能住人,但我照样在那   里生活了很久。 农药厂经常爆炸,有时候是嘭的一声,好像远处放了个炮仗,有时候是轰的   一声,窗玻璃抖三抖。通过爆炸的声音可以分析出它的强度,家里听到爆炸,就 会打电话过去问。那时候只有公用电话,爆炸声一起,杂货店门口就排满了职工 家属,打电话过去问,炸的是哪个车间,死了谁伤了谁。打电话的人会转过头来 向大家宣布伤亡情况。一般来说,不太会有人死掉。我也很奇怪,为什么爆炸没 人死掉。我爸爸说,爆炸之前,仪表和阀门会显示出异常反应,人就全逃光了。 如果是毫无征兆的爆炸,那就不是农药厂了,那是兵工厂。   那年夏天,傍晚的火烧云照得整个院子红彤彤的。那天我妈在厨房烧菜,我 和我爸爸在院子里下象棋,忽然听见远处“轰”的一声,一缕黑烟缓缓升起,农 药厂又炸了。我爸爸把棋子放下,爬到院墙上,细细地打量远处。我说:“爸爸, 别看了,你又不在厂里。”   我爸爸说:“看一看。” 我说:“年年都炸,我都看腻了。”   我爸爸说:“今天顺风,小心点。”他以前说过,万一厂里炸了,有毒气体泄 漏,一定要顶风跑。毒气是顺风飘的。   后来我也爬到了院墙上,公房的阳台上早就趴满了人。那是中班时问,大家 都在踅摸谁在厂里当班。我看到一些暗红色的光,在围墙深处闪烁起伏。我爸爸 指着那一片说,那里是车间区,不是仓库,是车间炸了。他皱着眉头,对我说:   “如果发生情况,一定要顶风跑。”我说我知道了,这话听过很多遍了,也没跑 过一次。后来我们看到楼上的阿三从那边狂奔过来,阿三看见我爸爸,大喊:“不 好啦!大路(我爸爸绰号叫大路)!炸啦!”我爸爸问他:“炸哪里啦?”阿三狂喊   4 / 254   ?2007?6   道:“马上就要炸到氯气罐啦!”   我爸爸听了这话,一言不发,跳下墙头,顺手把我也拽了下来。他拖着我跑 到厨房,伸手把煤气炉关了,然后又拖着我妈,狂奔到车棚,打开那辆二十八时 风凰内行车的锁,他就驮着我妈往东南方向狂飙而去。后来他发现我掉队了,我 自行车钥匙没带,穿着一双塑料拖鞋跟着他们跑。我爸爸说:“来不及了,你就 在后面跟着跑吧。”   阿三的一路狂喊使农药新村炸了锅,所有的人都从楼房里跑了出来,这种壮 观的场面只有在地震的时候才看到过。所有人都在喊,氯气泄漏了快他娘的跑吧。 我爸爸一边猛踩自行车,一边大声喊:“顶风跑啊!大家顶风跑啊!”那天我跟在 他后面,我看见对面楼里李晓燕的奶奶披着一身肥皂泡跑了出来。老太太大概在 洗澡,只来得及穿上一条裤衩,她胸口空荡荡的,一对乳房像两个风雨飘摇的麻 袋片在众人眼前晃悠,麻袋片配上主人那张惊慌失措的脸,很像是一场失败的春 梦。逃命的人群根本没有时间欣赏她,我呢,说实话,这是我有记忆以来见过的 最初的乳房,虽然它是如此地狼狈,如此地多余,但我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 我妈坐在自行车书包架上对我说:“小路,不许盯着人家看,不许耍流氓。”我心 想,您真有空,这会儿还有心思关心我的思想品德,氯气要是喷过来我就死了, 我到死还没看过女人的乳房,真是活得太不值得了,况且那根本就是麻袋片嘛。 那天傍晚,我们三个穿过了浩浩荡荡的人群,沿着公路往郊区逃去。我爸爸 骑着自行车,驮着我妈,我在后面穿着一双塑料拖鞋一溜小跑,脚上都磨出了泡, 但他们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十几辆消防车呜哇乱叫着从我们身边驶过,再后 面是警车和救护车。这些车子都消失之后,马路变得异常安静,只有自行车链条 发出的咯吱声,以及拖鞋踩在柏油路上的踢踏声。天色忽然暗下来,西方的天空 中只有一丝血红色的晚霞,路灯渐次亮起,再后来连拖鞋的踢踏声都没了,我把 拖鞋捏在手里,赤脚在柏油路上跑着。我爸爸就把自行车停了下来,说,不走了,   氯气要是飘到这里,估计连市长都被熏死了。 我们在郊区一个“停车吃饭”的小饭馆吃了蛋炒饭,我爸爸打电话到厂里去,   厂里说,炸的不是氯气,是别的,楼上的阿三在造谣言搞破坏,阿三就是这么个 喜欢搞破坏的人。我妈说,阿三的道德品质很坏,经常往我家的院子里扔香烟屁 股,现在又造谣惑众。我爸爸说,这也不能怪阿三,他是好心。   我爸爸是工厂里的老法师,但他对阿三的宽容并没有使之逃避惩罚,因为李 晓燕的奶奶死啦。李晓燕的奶奶暴露出两个麻袋片,全新村的人都看到了,李晓 燕的妈妈说她是老不要脸的,于是老太太从六楼蹦了下来。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竟 然成了阿三。李晓燕全家到派出所去报案,李晓燕的妈妈哭成了泪人,她说是阿 三的谣言造成了老太太的死亡,她拽着警察说:“你们要让阿三这个流氓偿命呀! 我婆婆不能白死呀!”她这么乱喊,别人以为是阿三对她婆婆起了歹心,强奸未 遂杀人灭口,这事态越发严重,围了很多人来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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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authors 作者: 未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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